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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核桃的父亲
文/左丽宁
清晨,当初夏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大门,在斑驳的树叶光影里,那一枚枚核桃如一颗颗点缀在树叶间的珠宝,若隐若现。此时,树下站着一位年已古稀的老人,正抬头聚精会神地数着一枚枚核桃,那头银发在清晨的阳光下微微闪着光。或许是浓密的树叶遮挡了枝杈间的核桃,只见他一边口中念叨着“六十五,六十六……”,一边转到核桃树的另一侧,继续数着“六十七,六十八……”,这位老人,就是我的父亲。
在童年的记忆中,当老师的父亲偶尔会在发了工资后买上一斤核桃,隔三岔五剥个核桃仁给我吃,“吃核桃补脑子,小孩吃了聪明”,这句话好像是父亲在剥核桃时随口一说吧,但核桃仁却俨然成了我每次考试考第一的法宝,不知道是核桃仁起了作用,还是自己想用实际行动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总之,九年义务教育结束,1997年我以滨州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到济南,四年努力学习又以学校本专业测评总分第一毕业,想想,应该和我吃的那些核桃仁有很大关系吧。
大概是六年前,父亲在老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核桃树,从种下的那一天,父亲便像侍弄一个小孩子一般悉心修剪、施肥、浇水,那棵如手指头一般粗的核桃树在一天天的茁壮成长着。在种下后的第三年,父亲惊喜地发现核桃树开花后结了两个果,欣喜之情难以言表,那两个核桃是父亲两年多的劳动成果,每天早上都会去望一眼挂在树上的那两个果子,如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在这两个核桃成熟落地时,父亲一边端详,一边自言自语“来年咱肯定能接百八十个”,虽语气淡淡,但亦能感受到那份信心满满。核桃树结果的第二年,果然如父亲所说,树上结了一百一十六个,这一百一十六个可是父亲仰着头一个一个、一遍一遍数出来的。记得当时我曾经调侃父亲“爸,您仰着头一遍遍数多累啊,等成熟了落地上收起来再数数不就得了”,可他老人家却摆摆手:“你不懂,数的过程就是一种享受”,我知道与一位曾经的语文老师理论,我占不了上风,只好随他仰头数吧。那时,女儿刚上一年级,偶尔带她回家,她也会跟着姥爷仰着小脑袋数核桃,祖孙俩俨然就是核桃树下的一道风景。
白露过后,树上成熟的核桃陆续落下来,父亲认真虔诚地捡起地上的每一个核桃,待全部捡完,对照与当初所数的数目,果然一个不差。也许,父亲当年在种下那棵小小的核桃树时,他不会想到六年后的今天竟然能结出七百多个果子,在父亲的思维模式里,他亲手种、亲手剥的核桃仁真的会有神奇的功效,能成为让自己女儿解决难题的法宝,所有生活难题都能被经过核桃仁滋养的大脑迎刃而解,他也想用硕果累累告诉女儿,只要努力了,付出了,就会有收获。那天周末又回老家,看父亲拿出剥好的核桃仁给妮妮,我故意自言自语地说:“爸,我现在既不学习也不考试,核桃仁我就不吃了吧?”正在剥核桃的父亲却回了一句:“你不是平时喜欢写作吗?写文章费脑子,更得吃核桃仁补补脑子,你娘俩负责吃,我负责剥。”一旁的妮妮一边接过核桃仁,一边说:“姥爷,我吃了核桃仁,也能像妈妈一样每次考第一!”“好!好!”父亲满是沧桑与皱纹的脸上是满满的欣慰。
如今,超市中各种口味的手剥核桃琳琅满目,加工好的核桃仁亦是应有尽有,但父亲仍旧用最原始的方法、用不亚于雕琢一件艺术品的认真态度,戴着老花镜,用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每一个核桃。这些年来,一颗颗核桃仁由最初被剥出来的几瓣到现在整个核桃仁的完美呈现,无不诠释着父亲剥核桃技术的精益求精与炉火纯青。小时候记忆中所吃的那些核桃仁是父母省吃俭用省下的钱买来的,长大后,虽然核桃早已不再扮演“奢侈”的角色,但父亲依旧不舍得吃几颗自家核桃树上的核桃,只为了让孩子们能多吃几颗,自己亲手种植的核桃树所结出的果实有着买不来的一份虔诚与享受。这些年来,无论生活条件再过窘迫,即使当年举债带我看病住院,即使为了在家照顾我用残缺的手练习写字而不得不辞掉十多年的教师工作,即使生活没有按想象中的正常轨迹行进,但在他的概念里,女儿始终都是优秀的,都值得他付出所能付出的一切去呵护。也许身为老师的他本来就知道,核桃仁从来没有那么大的魔力去解决学习和生活的所有难题,但他始终坚信,女儿会懂得那一颗颗核桃仁里的期盼与希冀,如那一颗颗被包裹在坚硬外壳里的核桃仁,我始终被父亲用心呵护着。
当生活陷入迷惘,无助的我坐在书桌前发呆时,总会想起父亲把一盒剥好的核桃仁递给我时那语重心长的话语:“走入社会可不比在学校,凡事也不像解数学题那么简单,以后老爸负责按时给你提供脑动力,从小吃了这么多核桃仁,啥难题也难不倒俺闺女。”于是,我随手拈一枚核桃仁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感受……
作者简介:左丽宁,滨州市作协会员,喜欢在文字中聆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